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不会发怒吵架的。
当我受伤生气的时候,我也可以说话很尖厉、很刻毒,知道怎样让人痛让人难受。——十几年的心理学不是白学的,更何况小的时候我爸就管我叫“常有理”。
你也要知道:在当了几十年“好孩子”、“好学生”、“好工作者”之后,我绝不想再做什么滥好人,对于上演温情主义、悲情主义、英雄主义以及琼瑶式受虐狂的戏码通通没有兴趣。就像驴友说的那样:“神奇的钟姐,见了栏杆就跨过去”——如果说我鄙视什么,那就是所谓的“道德”和以满口仁义道德来加诸他人控制的作为了,我才不再相信从前奉为真理的那些栏杆一般的规矩界线。
跟一个人说“去死”其实很容易,跟另一个人说“你看你老婆……管好她莫来烦我”也很容易,去BS一个人、利用她的冲动不理智叫她显得更难看……这都,很容易。而且,对于一个从妈妈那里学会了直肠子火爆脾气的重庆女人来说,这种乱扔刀子的做法也很痛快。
但是,我不要那样做。
这不是为了他人也不是为了当一个“好人”,而是:我要做我自己的主人,而非别人捅一捅就反应的提线木偶——如果一个我对她毫无恶意(甚至充满善意)的人拼命要找我吵架我就真的以愤怒伤害来回应,那我岂不是与她合谋?那我岂不是上了她的当、正中她下怀、证明了她妄图证明的那些东西?我,并不想再将自己交予愤怒为奴,再将它扩散出去。恰恰相反,持守我原本怀有的爱与善意,我要坚定不移。
当然我有时候也会怀疑:一个人在我全然存着善意的情况下使劲儿误解我,在我一再以温和的态度回应的情况下还三天两头发短信来质问我,大清早起来就骂我诸如“贱人,我天天诅咒你早点死”之类的话,我有没有太软而让对方误以为我好欺负?——这样想的时候我就会止不住有怒气,且不说那些短信本身是多么地让人不快了。
如果说从前的我太讨好、受了太多似是而非的教育压抑了自己的真实情感以致经常受人指责利用,那么今天的我绝不想再让任何人以为还可以那样对待我。我可没有那些苦情戏里默默忍耐委屈永远付出从不计较的自虐。
今天十四岁的谷兰对我说:为了实现当年我的心愿,要现在的你来身受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委屈,我心疼你。
而我说:呵,你放心,我会爱惜自己。现在的我绝不想再故作清高、英雄主义。我会毫不留情斩断那些对我没有益处的关系,远离那些想要与我纠缠不清、从我这里获取注意力和利用我的人,珍惜我的时间精力,与愉快的朋友做有趣的事情。只是有些时候,事情既然如此发生(呵,偏偏被小人看见并生事挑拔),天意如此,我也就接受,就好好做这不得不做的功课。
然后我感觉到:十四岁的我自己,之所以那般小心谨慎守规矩,是因为深知在那个年代,略有违规,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尤其是对于当时众人瞩目的我来说。那些不仅来自父母、老师还有同侪的压力、嘲讽、质疑,当年的我承担不起。然而现在,现在的我可以面对这一切,面对远较之当年复杂的状况,并作为一个成熟的人去坚定地持有我的观点、认可我自己,而且甚至去影响其他的人。
我也看到:十四岁的自己,其实从没有在心里放弃,她有着她的智慧与力量,只是等待时机。而今日的我,当然,是更有力量的。
就像那天他对我说:“自己早已抛却远大志向,活着的理想,只有为让自己家人过得更好一点。”而我回答:“我这一年来会觉得自己更有力量,觉得还是可以去做一些事情,让这个世界成为更好一点的地方。”
我知道从过去的我到将来的我之间,我已经又往前迈了几步,我知道虽然我不时有惧怕,但我已经准备好,去向这个世界展现那更为真实的自己,展示我的力量与决心、我的活力和热情。
……
生活真的戏剧化。我只能再度这样感叹。
就在我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的时候,对方的态度忽然转变,幡然悔悟,跟我说“对不起我误会了,请原谅”。
我继续一贯地诧异(哎,事态发展好似坐过山车),不知道是什么令她开了窍(谢天谢地),回说:“妹妹你真的是天天吓我,不吓出心脏病来不罢休。……你硬当我是吃素的哟。我们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没必要当敌人。……我想你也被人没事找事挑过、受过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有脾气,但是人和人没必要互相伤害!”
最后再加了一条:“爱你自己,欣赏你自己,相信你自己是值得爱的,你的好没人能代替。”——我决定把这句话当念经一样地念给她听。
她回说:“嗯。谢谢!此刻我才醒悟,真的很抱歉,我也是被气坏了。这样你约个时间我请你吃饭吧。我是真心的,也算向你道歉吧。”
我回说:“好。我也觉得你得请我吃饭我们才算扯平了:)。就这两天吧。你啥时候出得来?”
她又说:“好吧!那你不生气了吧?”
我说:“我每回都很诧异,手都会抖。哪个人三天两头着这么骂是好受的哟!我想到你以为我是好欺负我就会生气。只是我坚定地晓得跟你吵架不解决问题。”
她又说:“真的很抱歉。我也是误会了才这么冲动的。见面聊吧。”
同是中学同学的闺蜜听说我要赴宴,立刻担心该不会是鸿门宴、会不会在饭桌上撕打起来。我笑说不会,把前因后果讲给她听。她放下心来又说:“你应该要求吃好的。”我笑,说:是呀是呀,我不该回答她“吃什么都可以,反正我的胃口很好”,我应该说“要吃好的”:)。
高高兴兴地去赴了约。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晚餐,并被另一个与我们双方都交好的中学同学灌了两瓶啤酒(二十年来,他都一直老实巴交,不晓得什么时候竟学会了喝酒)。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大,不时地欢笑尖叫。当着其他人的面,我们不便多说什么,也没有故作殷勤,但是心领神会地颔首招呼,互相敬了几杯酒。相逢一笑泯恩仇,又何必要等到度尽劫波呢?
吃完了饭我的小侄女(就是今年初三毕业的那个,和我只差一天的生日)提议说走回去吧。于是我们从以前上中学的那条路走回家。我跟她讲:以前这路两旁老有快被杀的猪在嚎……又讲:刚才那个男生从前我喜欢过……然后我和儿子一起唱起了《春天里》(每当这样的时候我就想,也许哪一天我俩可以成为一个摇滚组合)。然后我意识到我也开始像兄弟那样不管旁人怎么想大声在公众场合吼歌了——呵,喝点酒就是好,多么地放松,终于可以旁若无人地唱。并在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到一群大爷大妈正在跳舞,录音机里放着“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我又忍不住拉着小侄女也扭了起来,带她转了六个圈,把她转晕到地上为止……
想起在巴厘岛被猴子掳去粉晶那天,避雨的时候又看到那句话说:“工作就像不需要赚钱,舞蹈就像无人观看,爱就像从未受过伤害。”
又想起那天他道歉时对我说:“我等俗人皆为琐事烦忧,倒也是生活必不可少的经历。真要高情忘忧,活着却又没什么味道了。最近忙扰多了倒也充实,闲散时也是混日子,其实都一样了。我虽时有烦恼,但也时时开心。”我说我也是,时有烦恼,但时时开心。呵,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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